2008年4月9日,星期三(GSM+8 北京时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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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DV的草根导演
口述:朱兰庆 整理:真柏

  在兰溪,有这样一个痴迷拍DV的小店老板,他没有学过摄影摄像技术,却凭着一台小小的DV机,拍摄了大量感人肺腑的影像。他的作品不仅屡获大奖,还多次登上央视,如今他想用手中的DV机为英雄孟祥斌拍一部纪录片。

  拍DV帮助患病女
  我是兰溪人,和老婆在兰溪人民路上开了一家鸡蛋馃店。记得2004年云娜台风来的那一天,我跟老婆关了店门回家,走到兰江大厦门口时,看到张卫芳和她妈妈站在瓢泼大雨中,手忙脚乱地收拾小吃摊上的东西,我和老婆连忙上去帮忙。我问张卫芳,这么大的风,为啥还要出来做?她垂着头只顾捡东西,没理我。她们卖的是馒头、粽子、茶叶蛋之类的,站一整天也赚不了多少钱,可她们无论刮风下雨、酷暑严寒,天天都来。我觉得她们生活上一定有难处,可问了几次,她们都不愿说。
  张卫芳的妈妈看我好心帮她们捡东西,有点过意不去,她叹口气,跟我道出了苦衷。原来张卫芳患有尿毒症,每个星期要去做两次血透。母女俩都没有工作,只能靠摆小摊维持生计。张卫芳的妈妈说到这里,哭了。她说不做血透,女儿的命就保不住了,可自己实在没钱啊,所以女儿只能每周做一次,不做血透的后面几天,连躺下去都会浑身难受。
  我决定帮助这对可怜的母女。第二天,我翻出一张《金华日报》,找到报社的热线电话打过去,过了三天,一位女记者就跑到兰溪来采访了。她回去写了一篇报道,题目叫《我相信明天会有阳光》。报道登出来后,一家电厂马上捐了7000元钱给张卫芳,还有很多市民都特意到她们的点心摊上买东西,有的摸出20元、50元的钞票,说不要找了。世上毕竟还是好心人多。
  张卫芳的血透要一直做下去,光靠募捐来的这些钱维持不了多久,我想多帮她一点。一天,我在家摆弄家用的松下小DV机,突然想到给张卫芳拍段DV,投到电视台去,让更多的人看到。
  2004年10月,我用那台小DV机开始跟踪拍摄她的生活。起先蛮顺利,可拍到第四天,张卫芳突然对我说,以后不要再拍了。我问她为啥,她不肯告诉我。
  老婆晓得后,她又跑去找张卫芳了。毕竟女人之间好沟通,原来有人在背后说,朱兰庆给你拍DV,那是在作秀,他要帮你,不如叫他直接出钱给你治病好了。张卫芳对我老婆说,“我相信朱大哥是真心帮我的,我怕再拍下去,人家的闲话会伤害到朱大哥。”
  我老婆劝张卫芳,人家说什么随他去好了,兰庆不会在乎的,你更不要放在心上。张卫芳就听进去了。
  过了10天,DV拍好了,名字就叫《我相信明天会有阳光》,我拿着刻好的光盘,跑去放给张卫芳看。她看着看着,眼泪就流出来了。她说:朱大哥,你拍得比电视上的还要好。
  我在网上搜索到中国教育电视台有个“国视DV”栏目,就用快件把这部DV作品寄了过去。一个星期后,电视台打电话来说节目要播出了。我兴奋极了。
  2006年11月,中央电视台与《大众摄影》杂志社联合举办了一个“平安中国,平安家园”影像大赛,我的这部《我相信明天会有阳光》获得了DV作品人文组三等奖。2006年12月,作品在央视12套节目中播出了,安徽有一位华先生看了节目后,专程跑到兰溪,要给张卫芳捐肾。还有一家企业老板也表示要出钱资助张卫芳进行换肾手术。

  拍DV拍出了纠纷
  张卫芳这件事,让我突然认识到,拍DV是件蛮有意义的事情。于是我开始用DV机关注我身边老百姓的故事。
  在兰溪电影院门口,有个擦鞋匠,身高只有一米一,大家都叫他阿擦。有一次我跟他聊天,发觉他蛮乐观、蛮可爱的。我问他,阿擦,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?他说,是挣了钞票娶个老婆。他还特别补充,一定要娶个子比自己高的老婆。因为找个高个子老婆,生出来的孩子就不会矮了。
  阿擦这种自信乐观的精神感动了我,于是我就产生了拍他的冲动。我跟他说,我拍了之后投到电视台去播放,如果你成名了,说不定还会有人找你来拍电影呢,或者你还可以借着名气办个擦鞋公司。
  拍了一个星期,《阿擦的故事》创作完成了。我还是投给了中国教育电视台,很快我又接到电视台的电话通知,说是会在5月29日这天播出。可是没想到,阿擦来找我了,他说,兰庆,要么你给我1000块钱,要么就不要播。我说节目播不播我又没权利决定的,结果就闹得不欢而散。
  2006年9月,第十五届中国金鸡百花电影节举办民间DV大赛,我把《阿擦的故事》送去参赛,得了个“最草根奖”。有人说我的作品获了奖,得了好多奖金,结果阿擦又来找我闹了。那天刚巧张卫芳也在我店里,她是来帮我收碗的。阿擦一进店门就大叫,朱兰庆,快把欠我的钞票还来。最后闹得实在没办法,叫了110,事情才平息下去。
  本来我拍DV,老婆是蛮支持的。阿擦的事情一闹,她就不太支持了。她说你吃吃力力拍片子,人家不道你好,还被他们说闲话,你何苦呢。
  不过我是真心想帮阿擦的。后来江苏卫视“服务先锋”栏目的编导在网上看到我的DV作品后,打电话来,叫我陪着阿擦去南京做专访。本来电视台的编导想让阿擦在节目中唱首歌的,可是教了整整一上午,阿擦还是学不像样,没办法啊,他实在是没这方面的天赋。

  拍DV圆了演艺梦
  从2004年到现在,我陆陆续续拍了十几部DV作品,绝大部分都是记录平民生活的纪实作品。其中有好几部作品里面都有我自己的影子,譬如《横漂追梦人》、《小志和他的乐队》、《夜幕下卖唱的男孩》等。这几个DV作品里的主人公都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,非常热爱艺术。拍他们的生活,我感觉就好像在讲我自己的故事一样。
  我年轻的时候跟许多少男少女一样,有个演员梦。我曾经给执导过《开国大典》的长春电影制品厂著名导演李前宽写过自荐信,李导演后来给我回了信,鼓励我好好学习,说以后会有机会的。当然,最后一句是宽慰我的话。没想到过了二十多年,一台小小的DV机帮我实现了梦想。
  我们兰溪离横店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,那里有很多“横漂”,都是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。我一直想找个典型人物拍部DV片,刚好有个兰溪人在那儿办了个影视学校,帮我推荐了一位名叫董浩哲的山东小伙。我跟他一块吃一块住,从早上5点多开始拍,一直拍到深夜12点,连续拍了3天。
  那天晚上,他跟女友还有一个朋友一起吃饭,那个朋友说,我们这些专业影视学校毕业的学生,居然混成这样,实在不想再干下去了,想回家。(他们当群众演员的,一天只能挣20元钱。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有两三句台词的小角色,也就40元报酬。)董浩哲很无奈地说,在这里总还有饭吃吧?回家连吃饭的钱都没地方挣。这时他的手机响了,是老家的妈妈打来的,董浩哲立即换上一副笑脸,用轻松的语气对妈妈说,在这里过得挺好的,吃得不错,住得也蛮好,就是有点想家。说到最后一句,他有些挺不住了,眼眶里都是泪水。这句话才是他的真心话啊,那个时候,其实他口袋里只有十几块钱了。
  这部《横漂追梦人》获得了浙江电视台与团省委合办的“新·农·春”DV大赛二等奖。现在,我的作品在电视台播得多了,有点小名气了,一些企业老板和艺术家来跟我联系,想出钱让我帮他们拍片子,但被我拒绝了,因为我要拍自己想拍的作品。

  想为英雄拍部DV
  去年10月30日,听到孟祥斌不顾自身安危,勇救轻生落水女子而壮烈牺牲的消息后,我非常感动,每天都关注媒体的相关报道。11月4日,3万多市民自发到孟祥斌牺牲的地方为英雄送行,那天我刚好店里有事走不开,没能赶去参加。事后我越想越遗憾。老婆说,你也别遗憾了,你不是爱拍DV吗?就拍一部英雄事迹的片子弥补一下好了。
 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,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?我把这个想法跟报社的朋友随便一聊,没想到他们就写成报道给登了出来。当时我是一门心思想把这件事办成的,通过媒体的几番宣传,也确实起到了推动作用,一家企业表示愿意赞助5万元给我们拍摄这部片子,部队也一路绿灯,愿意为我们提供拍摄场地。本地作家朱德才在一周之内就拿出一本20页厚的剧本,剧本写得蛮细腻蛮感人的。
  当时的设想的确很好,可是万万没想到,原先答应赞助的那家企业却突然变卦了,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,反正他们说不赞助了。但是,报纸都登出去了,说我要为英雄拍这样一部片子,如果半途而废,那我不就成了哗众取宠了?
  从内心来讲,我是十分希望尽快把片子拍出来的。所以,不管最后有没有企业赞助,这件事我肯定是要做的。有人赞助最好,没人赞助我就自己出钞票。我想,现在不急着拍,要好好琢磨琢磨,争取把片子拍得好一点,等到孟祥斌牺牲一周年的时候拿出来纪念他,让大家不要忘记英雄。